政协发言人：发布会上没给记者提前布置问题

昨天上午，赵启正接受本报记者专访。

　　我做政协会议新闻发言人以来，没有布置过问题。再说了，我会给自己布置那么“辣”的题目？

　　有一个规律在任何国家都适用，叫“先入为主”，意思是之后不管用多大的力量，也很难和“先入”去平衡。为什么不说？为什么不及时说？好像不说这个事就不存在一样！

　　作为每年全国两会的首场重大活动，全国政协会议的新闻发布会都备受关注。自四年前担任全国两会政协新闻发言人，有“中国形象大使”之称的赵启正就因其个性十足的表达广为人知。

　　为了这场一年一度的“媒体大考”，他会做哪些准备？他如何回答种种“辣”味十足的提问？他如何看待官员和记者的关系？昨天上午，赵启正接受本报记者专访，一一解密发布会背后的故事。

　　□关键词·政协发布会

　　问题没有边界是最大困难

　　京华时报：我想知道您作为新闻发言人，在发布会之前都要做哪些准备？

　　赵启正：我平时是很用功的，每天都有1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阅读国内外重要新闻。政协的三大职能包括政治协商、民主监督、参政议政，可以说，记者的问题对于政协而言没有边界，这是我最大的困难。今年发布会有人统计我回答了19个问题，像高考一样，为了这些问题，我至少要准备200个问题。这些问题来源于我平时的积累，还有跟国内外主流媒体的接触，对各大部委的调研。

　　我们有个新闻组，包括全国政协的同志和我的博士生，我会给他们布置任务，一共六大方面，针对各种热点和敏感问题，分别调查事实是什么、相关领导说过什么、是什么时候说的、媒体说过什么、网民说过什么，还有就是委员们说过什么。我们花了将近1个月在郊区(准备)，每天12个小时工作，连续作战，尽可能充分地进行准备。

　　京华时报：外界评价您对每一个问题都很从容很有准备，您会像有的新闻发言人一样，提前给记者布置问题吗？

　　赵启正：有人指责过我，说“你都准备好了”。我当然要准备，我来(参加)“高考”，准备有错吗？还有人说“你好像都知道(记者)要问什么”，我说你的感觉没有错，我会预计你想问什么，因为我做了大量功课。但是我做政协会议新闻发言人以来，没有布置过问题。再说了，我会给自己布置那么“辣”的题目？

　　但是坦率地讲，主要媒体找过我们，希望提问，我们的同志会问他们想问什么，比如“如何增加内需”，我就会说，这个是研讨会的主题，怎么能在几分钟内回答呢？还有人说，你身后是不是有个计算机小组，一有人问问题，后面啪啪啪就给你(把答案)传上来了，如果真是这样，首先是年轻人的口吻跟我完全不同，绝对不是我的口气，而且绝对没有那么棒(的小组)，弄好了也没那么快。弄个QQ传给我？我不成了唱双簧的了！

　　京华时报：有些新闻发布会，记者的问题确实是提前布置的，您对此怎么看？

　　赵启正：这个在国外也是一样的，因为有事情要表达。打个比方说，美国总统要去伊朗，如果没有人问，总统就没有机会主动说，立场传达不出去，容易引起误解，这个无可指责。如果全部(提问)都提前布置就是作假了。这次发布会前10天，我召集40位国外记者开过一个发布会，我直接跟他们说，开会前我想知道你们想问什么。有一位记者问：“林书豪总说感谢上帝，说宗教语言，你们会请他来么？”这是一个“钩儿”，可能有人会答“来打球就是了，跟布道无关”，第二天传出去的一定是中国宗教信仰不自由。这个无法事先准备，只能靠平时积累。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：“如果你认识林书豪，请你告诉他，欢迎来打球，说感谢上帝没关系，毫无问题！”第二天出来的标题就是“林书豪可以到中国打球，说感谢上帝没关系”。

　　□关键词·新闻发布制度

　　不主动发布就会引起误解

　　京华时报：现在各大部委都有新闻发言人，但有的部委一年开不了一次发布会，有的虽然开了发布会但记者感觉“不过瘾”，您对此有何建议？

　　赵启正：新闻发布会已经是我们政治生活中一个要素，但是发展不平衡，有的网站去年庆祝“十一”的信息今年还挂着呢，这就不好。问题还是在于对新闻发布、信息时代的理解不够。随着时代的进展，每天发生的事情特别多，老百姓关心的问题也特别多，加上网络时代，如果不主动发布，就会变成猜测，引起误解。

　　有一个规律在任何国家都适用，叫“先入为主”，意思是之后不管用多大的力量，也很难和“先入”去平衡。为什么不说？为什么不及时说？好像不说这个事就不存在一样！不仅要说，还要诚恳地说，真实地说。这个不是去迎合公众，如果公众说得不对，依然要坚持真实原则，宁可被批评，也要说真相。

　　在中国，新闻发布制度还需要进一步的法规。发言人应该成为一种职业，不能是兼职。我在国外做过很多调查，一个新闻发言人手下是有一堆人在忙的。一定要专业化、专职化，这个职位看着好像没用，出了事儿就有用了。突然出一个事儿，没有经过训练的新闻发言人是必然答不好的。

　　京华时报：您在3月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，官员要重新修养新闻观和媒体观，怎么重新修养？

　　赵启正：首先得明白我们所处的信息时代，(信息)如同空气，每天都要呼吸。一个现代人不可能不关注信息，特别是领导干部，每天要有一定的时间阅读信息、思考信息、发出信息，必须重视媒体，要利用媒体做桥梁和接力棒。如果你做不到，记者只好找小道消息去编，错了你还批评人家，说你怎么能从网上找消息，你多跟记者们说说不就可以了吗？

　　为什么公务员要有新闻素养？因为在这个时代，新闻素养已经是执政能力的要素之一，不会和媒体沟通，执政能力就不完整。有的公务员不善于和媒体交流，导致发生冲突，这很遗憾。同时也提醒我不能犯这个错误，有的记者会气我，问题非常不专业，但记者都是小孩子辈，我不能跟小孩子生气，可我私下会教育他们，要读书，要用功。

　　□关键词·新闻发言人

　　代表国家立场也不能诡辩

　　京华时报：对于新闻发言人而言，信息发布是个严肃的职务行为，可是表达的方式又千差万别，有像您这样个性鲜明的发言人，也有照本宣科的发言人，您认为新闻发言人应该如何平衡个性化表达和职业的要求？

　　赵启正：能把问题介绍清楚就很好了，就怕连问题都介绍不清楚。所谓公共关系，就是公共沟通。所有的新闻发言人都是机构发言人，不是自然人，这是共同的，要实事求是，有沟通能力，这也是共同的要求。至于他们所用的语言、风格，这是个人性格决定的，没有统一的要求。有人喜欢这样，有人喜欢那样，有人喜欢赵启正，有人讨厌赵启正，都很正常，得禁得起这种讨厌。

　　京华时报：在您看来，一个优秀的新闻发言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？

　　赵启正：我常问自己一个问题，WhoamI？我是谁？在新闻发布会上，你不是自然人，代表着政协立场，更扩展一点说，是代表国家立场，要注意国家的荣誉。在面向世界表达中国时，最重要的是什么？是诚实！不能说代表国家立场就可以诡辩，那是很不好的。也不能表达个人的看法，特别不能卖弄自己的才学。今年发布会上有日本记者问我核反应堆的问题，我是核专业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，相关工作熟极了，但是我不能卖弄，还有更高级别的专家呢，不可以随心所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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